四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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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方应浓把车门关上,权当没听到。
  于是,唐成端去取钱,为今晚邻居上门做准备。骨灰回来后,今晚会在家里,此时楼下已有人在组织搭棚子,供晚间邻居喝茶。
  方应浓姑姑与文女士则是留在家里收拾需要带回老家烧的衣服,床能留着,床上用品和老人的所有东西都需要整理。
  唐起云抱着方应浓的胳膊默默流了一路眼泪。
  相比之下,再经一遭的方应浓显得冷静得多,揽着唐起云给她擦擦眼泪,顺便安慰一下,如同上次爷爷摔跤,唐起云才佯作镇静地安慰了一句会没事的,对上方应浓红红的眼眶,就立时绷不住了,显出原形,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,反倒要方应浓哄半天。
  “哭什么?爷爷惦记好久,终于能见奶奶了。”
  老头子确实是高兴的,老伴走在前头,他孤单得很,如今方应浓成年,才到了他能如愿的时候。他看得开,儿辈和孙辈势同水火影响不到他,死了什么也带不走,惦记那么多做什么。
  上周方应浓还被问到:“你还记得你奶奶吗?”没用方应浓回答,老头子自己自言自语了半天。彼时方应浓看着他嘴角的笑容,一直没插嘴。
  方应浓盯着地板砖,慢慢地说:“我还有家人呢,你爸妈不就是我爸妈,不是吗?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。
  说的也是。
  唐起云吸吸鼻子,她轻声说道:“平平,你不要怕。”
  “我不怕的。”方应浓这样回答。
  火化需要排队。等待的时间漫长,大厅里没有空调,两个女孩子冻了一下午,又冷又饿,天黑了才拿到骨灰盒,到了开着空调的出租车上才发觉手指头僵硬生疼。方应浓喉咙发痒,止捂着嘴咳嗽了几声。
  十月底,方应浓发过几天烧。她的身体不太好,每次季节变换时都会生病。
  楼下的长棚里,坐满了邻居。
  方应浓和唐起云被文女士灌了热水,才逐渐回了魂,觉出饥肠辘辘。唐起云担心方应浓着凉感冒,翻来药让方应浓吃了,推着她先去洗澡,自己则是给方应浓找衣服,拿了双厚袜子和棉鞋摆在客厅。
  文女士下了两碗粉丝,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嗦得狼吞虎咽,同他们说:“这几天你们俩要担事的,得好好吃饭,别让我担心,好不好?”
  吃饱以后,两个女孩子站去方应浓姑姑身边,分担了回忆唠嗑的压力。
  这时候,有人发现了站在外面的抱着孩子的夫妻:“是明勤家回来了啊。”
  方应浓往外扫了一眼,站在原地,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。她很久没见过方明勤夫妻了,不管是生病前,还是生病后。她在爷爷奶奶膝下长大,忙碌的父母因此遗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。
  距离产生美,并不适用所有情况。
  方应浓知道他们此行回来,还有一个目的:爷爷留下来的钱。
  早年方应浓曾被方明勤夫妇接到身边过,但没过多久,方应浓就哭着给奶奶打电话说想回家。自己养到大的小孩嘴皮子利索,对着奶奶一顿状告,作父亲的也有很大的脾气,说没想到这么大点孩子这么自私自利,以后长大了还得了。
  气得奶奶当时就委屈哭了,哭哭啼啼地对着方明勤一顿臭骂,骂完开始翻旧帐。诸如孩子生下来父母就没沾过手,让他们一把老骨头养,这么多年了,怕孩子在外生活压力大,抚养费养老费从没主动要过,哪知道孩子不会教孩子,反过来倒打一耙,真是命苦。
  没想到老父老母的体谅和心疼,倒把儿子惯坏,做人太失败,太命苦了。
  “我自己养的孩子什么脾气我不知道吗?她才几岁,正是需要榜样的年纪,你多大了还斤斤计较,不对你就以身作则耐心教,哪儿那么大气性,你自己想想,你爸以前怎么教你的,他有饿过你吗?是不是以后我不能动了想吃点什么,你就要指着我鼻子骂我净会给你找事啊?”
  “不得了,我看我们老了以后是要病死街头的,真的命苦啊,呜呜呜……”
  左一句命苦,右一句命苦。
  一番声泪俱下,唱捻作打,把方明勤搞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,下不来台。
  老太太许久没发过威,方明勤都几乎忘了老太太胡搅蛮缠的功力天下第一。如果现在不低头,今晚老太太就得住到医院里去哭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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