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易时移,你我仍在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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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天下,天下,又是天下。”她叹息。
  “那不是你家的天下么?臣自然万死不辞。”
  太平眉眼一弯,吃吃笑起来:“我家的,那也是你家的。我俩不是一家么。”
  “谁跟你一家了。”她推推太平,以示不满。
  “不是一家么?”
  仔细想想,无论是李治的才人、武曌的才人,亦或是李显的才人,翻来覆去,还真就是一家。遗憾不曾做过太平的妻。
  天就要全然明亮了。烛火几近燃尽,散发出最后的微光,早已不能同窗外的日色匹敌。棋语敲了敲门,说外边有相王府的人,过来报信儿的。
  “让他进来吧。”太平说。婉儿听出她的声音,有些微微的战栗。太轻了,若不是她听惯太平语气,断然不会觉得异常。将手附在太平手上,婉儿盯着殿庭的门,并没有看她,只是手指交错,抓得很紧、很坚定。
  我在。一起承担。
  “事成。张昌宗、张易之及张家其余三人尽数被捕,已经割下脑袋,枭首挂于天津桥示众。”
  松一口气的同时,她们的脸色同时都黯下来。那人说完就退下了,殿庭一片安静,烛火尽灭,香炉燃尽。
  “你说,陛下究竟有没有考虑过,甚至只是某时某刻突然划过的念头,想让你做她的继任者。毕竟——”婉儿喃喃道,“她从未对我提起,好像不曾考虑过一般。”
  “也许想过。可那些,早就不重要了。”太平的声音不再颤抖,取而代之的是安宁与平静。
  阿娘登上皇位,积攒了多少年的经验与人望,还那么艰难。我呢,什么都没有,就算给我,我也镇不住的。当年我若做了武承嗣的妻,或许能他继承武周,而我以皇后与太后的身份,还有机会执掌天下。但我说过,我这人没什么梦想,也不可能去争取。我本就没那个心,也没那个才能,更没那个狠劲儿。现在的状况,陛下要是传位与我,意味着千年流传的礼制与宗法被彻底动摇,父死子继、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完全崩坏,整个国家的根基就没了。到时候天下大乱,我撑不住,婉儿,你就不心疼我。再说,我想阿娘也爱护我,不想让我到六亲不认那一步。她知道我不会为了做皇帝,狠下心扫除一切障碍。心慈手软还想做上位者,只能是死路一条。
  “是啊,你说得对,对极了。只是你不做,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资格接替武皇,坐上这个位子了。”
  虽说是无端妄想,有时候,我也会觉得,你若能像陛下那样,做个皇帝,也挺好的。
  太平侧头看她。
  我陪着女皇游宴,这几年写了不少诗。只是这样的场合,笔下只能是应制诗、颂圣诗,我也最会写这种诗。不就是歌颂人间的繁华,歌颂帝王的伟大么,你要是做了皇帝,我的每一首诗,都歌颂你。
  “果真如此?”
  “当然”。
  太平托着腮,就这样笑起来,眼波温柔。
  “要我做皇帝,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说话的时候,她眉梢眼角的笑意未减半分,“婉儿,做我的皇后吧。”
  上官婉儿笑了起来。
  洛阳白马寺钟声响起,紧接着全城的佛寺都敲起钟来,声震如雷,气势如虹。洛阳皇城的恢弘气势仍然流淌着,天堂、明堂巍峨屹立。那座高耸入云的天枢,依旧昭示着万国来朝四夷归附。回荡久久不息的钟声,让她们回忆起长安城的钟鼓报晓,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终止,好像还会持续千万年。
  她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手,紧紧握着。这一瞬间对视,太平终于相信,有一种牵绊,是两个人的灵魂互相欣赏,不带一丝利益,不带一丝□□。
  数十年前,鹅黄色的襦裙罩衫,棕色宫奴麻衣,一如那个对视,毫无二致。清澈明亮的眼眸,睫毛掩映着,秀美的鼻梁与下颌线,六岁的太平一眼就看见了她;掐的出水的脸庞,微微勾起的唇,看她的眼里时时带着笑,七岁的婉儿一眼就看见了她。
  流年如水。
  历经风雨,半生归来,看彼此的眼神,静静对视的目光中,仍保留着最初的纯粹。纵然深陷轮回,纵然万劫不复,你我眉眼如初,长日岁月如故。
  世易时移,你我仍在。
  [r1]殿中监田归道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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