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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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女人坐在铜镜前,牙梳一路滑至发尾,指甲圆润整齐,如五枚袖珍的粉色贝壳。
  他努力挂起的笑僵住,缓缓走过去,跪下身趴在她膝头,像乞求垂怜的稚子:“阿娘,我今日赢了,赢了才能来看你的……阿娘是在怪我比平日来的晚吗?”
  “还撒谎!”握着牙梳的手狠狠将他一推,尖利的篦子在玉雪的脸上砸出一道血痕,“你干了什么,你自己知道!”
  铜镜里不再映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,映出的是漫天血光,哀鸿遍野,一座碧瓦朱甍的学宫,顷刻间轰然倒塌,负箧曳屣的学子、白发苍苍的先生,被迫负井离乡。
  庞大而冗长的队伍,像一条遍体鳞伤的暮年长龙,坠进夕阳的坟墓,无声而悲壮,连绵不绝的身影宛如远天巨大的黑色剪影。
  “你长大了,有本事了,连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了。”
  他脸上的笑宛若一座冰雕雪砌的琉璃,从顶部开始出现一道裂缝,直至蔓延全身,哗啦一声碎了一地。
  “是父亲,他想排除异己,所以我……”
  “别狡辩!”牙梳拍在冰冷的白玉案面,女人长久地看着他,像在看一个陌生人,她面上晃过一丝恍然的残影,早已失明的双目中,浸润着最后一片黯然的光。
  “他怎么会干这种事……”
  海水晃着巨大的光晕,像一座山沉沉地压下来。他跌坐在地上,看着这个又陷入疯癫的女人,陌生而又熟悉,前所未有的失败和无力感堵塞了胸腔。
  “你怎么会干这种事?”她转过脸来,以一种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他,“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,不想清楚别来见我……”
  西风残照,海面泛起片片鳞波,他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地面,忽地膝盖一痛跪倒在地,视野里出现一片绣着金色鳞纹的雪白衣角,“连至亲都不信任的感觉,是不是不大好受?”
  额前碎发在滴水,置若罔闻。
  “你今年几岁了?”
  水珠在地上留下一个椭圆的水痕,不等晕开又堆叠,一小块地面成了一片深色。
  在男人面上的笑消失之前,立在一旁的老奴毕恭毕敬地弯着腰,替他回答:“少主今年十二了。”
  “十二了啊,可以出门游历了。”男人随口扔下一句:“那你现在就走吧。”
  乌黑的眼睫一颤,缓缓抬起。
  “看我作甚?你没有听错,现在、立刻、马上就走。出门在外,不准说你是金鳞薛氏的子弟,也不准带玉牌……这身衣服也脱了吧。”
  自小照顾到大的老奴颤颤巍巍跪下来替他求情:“中域凶险,就这么孑然一身,孤立无援,恐会遭遇不测……”
  “遭遇不测?”扇坠划过一道金色弧光,拉出最后一丝夕阳残照,“扶不上墙的烂泥合该葬身他乡,废物便没资格上玉龙台。”
  一幅画卷扔在地上,肆意铺展。
  “找到这个人,杀了他。”
  —
  凉亭内人走茶凉,余下几人收拾着果盘茶具。
  少女忙里偷闲地倚着石桌,纤纤素手捏着一枝梨花,低头轻嗅,猩红的舌尖舔了一圈下唇,垂涎三尺,正要张嘴,冷不防一只手按住她肩膀,将她整个人扭转过来。
  梨花从手中脱落,她双肩一颤,短促地惊叫一声,看到来人后,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:“少、少爷,你怎么又回来了呀?”
  “我还想问你,谁让你们过来的?”樊清和换了身衣服出来,便看到凉亭里多了几条绰约的身影,而原本坐在这里畅谈的几人杳无踪影。他拧紧眉毛,斥责道:“这些都是我和姐姐请来的贵客,你们别捣乱。”
  “没有、没有捣乱啊。”少女双手捏着衣摆,嗫嚅着说:“是夫人让我们来伺候贵客们的呀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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