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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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皇帝还是不出声。完颜绰挑着眉,最后说:“其实,最好的法子,莫过于原本的良娣、现在的淑妃,直接册为皇后。我一个前朝不吉之人,寻一间庙堂念念经,修修来世,才是正经。”波澜不惊地说完,偏偏用力倒在枕头上,微微的啜泣声随即响起。
  萧邑澄的手慢慢探过来,语气也软软的:“阿雁,我又不是和你置气,只是心里有些烦闷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我娶到你,我容易吗?我怎么会这么不珍惜你?”
  完颜绰一个翻身,捂着脸钻进他怀里,尽情地哭了起来。
  ☆、秋狝
  到了秋天的时候,完颜绰已经差不多把整个后宫拿捏在手心里。从分位最高的淑妃,到下头零零总总的嫔御,再到长得水灵、心里怀着异想的宫女,一个个都终于发现:表面上笑语晏晏的皇后完颜绰,原来骨子里和她的姑母一样,是心狠手辣,说一不二的角色,所不同的,完颜绰会带着一脸亲善的笑容来下狠手。
  “昨日承恩的几个小妮子,已经乖乖喝药了?”完颜绰边卸妆边问道。
  阿菩笑道:“哪里敢不喝?听话、巴结得很呢!”
  “假的!”完颜绰简单评点着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面貌似乎并没有因半年的时光而改变,可是总觉得眼神里、嘴角边有一些不同。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,终于明白过来:她不快乐,不滋润。
  皇帝对她,仍然算是极好的。雨露恩泽,首先洒向的是宣殿德里皇后所居的侧宫;处理政务,仍然要完颜绰在御座的珠帘后头为他拿主意;甚至几回身体不适,那好高的一叠奏折,就是完颜绰代为批阅的。确实是放心到极点。
  可是,她仍然能够感觉到他像馋嘴的春猫,四下里嗅着其他味道。太熟悉了,会腻吧?他在床上,会有意无意地遮着她手腕上丑陋的疤痕,有时半夜会叹息,有时还叫太医来询问她的脉象——无非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像一块温暖的土地一样,让他播下的种子生根发芽。
  完颜绰敏锐细致,却不敢说破。她一屋子都是药香,一日三顿往肚子里灌补药,往手腕上擦去疤痕的药膏,阿菩知道,她也有一个人待着歇斯底里的时候,发作过后,擦干泪痕,仍是原来那个笑容可亲、行事果决的完颜绰。
  又到了晚间,皇帝身边的近侍宦官过来通报皇帝晚上临幸其他嫔妃。完颜绰笑着拿了好几串铜钱打赏,又加了个金锞子,说:“中侍一向伺候陛下辛苦了。我也没什么贴补中侍的,不要嫌弃才好。”
  那宦官受宠若惊,连连哈腰:“皇后娘娘这样厚赐,奴真是惶恐极了。”又谄媚地低声说:“娘娘放心,药都备着,明日陛下早朝,奴就盯着昨日侍寝的大贺和仪吃药。陛下那里的消息,皇后想知道什么,奴一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  完颜绰笑着挥退了他,见阿菩送来了一个药碗,一盒药膏,不由蹙眉叹了口气。她仰头把一碗药喝了下去,咂摸品味着苦涩的余味,像往常一样不肯吃蜜饯糖果来压药味。接着又拧开了药膏盒子盖,闻了闻药膏,里头香气馥郁,还带着盈泽的闪光。
  阿菩说:“御医说,麝香活血,珍珠凉血,都是去痕迹的妙药,另配了若干香花灵药,主子坚持擦,应当有些效用。”
  完颜绰发作了一般,一把把瓶子一丢,气呼呼说:“拿走,我说什么一向是什么怪味道,原来是麝香,这东西活血破瘀,效果自然好,不然,也不用来做避子打胎的‘圣药’了!”
  阿菩知道又刺中了完颜绰心里的那个点,外用药膏里这点子麝香,不至于那么大威力,但是足够点爆心里烦闷的一个人了。她陪着叹了口气,见完颜绰斜卧在贵妃榻上,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,眼角的泪花却因为积聚得太久,终于在脸侧划过了一道水痕。
  阿菩不敢言声,等她心情平复了一会儿才轻声劝道:“主子也不必日日这么憋屈着自己,每天只是忙忙碌碌帮陛下处理国事,自然是疲累的;看那么多人勾心斗角,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。陛下马上要去秋狝,主子倒是跟着去放开玩几天,不定心情还开阔些。”
  完颜绰不觉眸子一亮,擦了擦眼角的泪痕,不言不语地点了点头。
  晚上,皇帝没有来,她也没有在乎,梦中的她尽情驰骋,坐在她身后的男人胸怀坚实,温暖得像照拂人的秋日阳光,他的脸从后面贴着她的脖侧,牙齿轻轻地啮咬她的耳垂,痒中带痛,电一般从她身上一路传下去,终于在她的身体的某处燃起熊熊烈火。她在梦中愉悦到不可思议,周遭一片时而昏黄如烛照,时而幽深如暗牢,时而又洒满橙红的晨光,映着他饱满红润的嘴唇,美得像画中人。
  完颜绰从悸动中醒来时,小衣已经濡湿了一片,她暗自惭愧,翻身侧过来,手臂抱住了自己,却又无比清晰地怀念梦中的光阴,她与皇帝在一起,实在从来没有过这样激情勃发的时刻。于是,她也突然无比盼望着陪着皇帝围猎,说不定有再见那人一面的机会。
  完颜绰不动声色把随从皇帝围猎的意思说了。萧邑澄只犹豫了片刻,便笑道:“好呢!国朝行猎行武都是祖宗留下了的,太后以前也经常陪着先帝出猎。我也觉得你该出去散散心。”他又颇为体贴地说:“不过出猎毕竟是件辛苦事,你的手可好了?别再弄伤了。”
  完颜绰捋了捋袖口,萧邑澄就急急伸手按住了她的手:“别见风,据说不留痕迹。”
  完颜绰撇开他的手,自顾自任性着把伤口显露在他面前:“留痕是免不了的。只是痂皮早褪了,见不见风有什么要紧?”上臂里外各一处皮肤与其他地方不一样,粉红色的新皮肤略微发皱,略微凸起。萧邑澄的头明显躲了一下,目光也闪烁着不敢直视。完颜绰心里越发冷起来,只是闹不明白:他自己也是一身伤痕,为何对她这个疤痕格外敏感厌恶?
  她默默地又放回袖子,笑笑说:“那么,这次扈从的人选哪些呢?还是以北院的契丹大臣为主?”
  萧邑澄补偿似的,对她讨好地一笑:“南院的汉臣也可以见识见识。我迟早要再入中原,也还需要施恩给这些南蛮子,叫他们心悦诚服,好好为我们效力。人选么,我叫北院南院的夷离堇开列名单出来,你挑选就是。我信你!”
  萧邑澄近期迷上了胡乐,西域来的羯鼓,敲起来是特别带劲,不过还克制着没有大肆搜寻会跳舞的胡女,只不过一下朝堂,若没有什么紧要的大事,便到后苑去捯饬他的鼓乐们了。完颜绰一如既往地叫人把奏章搬进自己的书房,剔亮烛芯,一件一件地阅读批复起来。
  终于到了让她心头怦然的那一份奏折。她的目光急遽移动着,终于在南院随扈大臣的尾巴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——“王药”,不由欢喜地一笑,在他的名字旁打了一个小巧的圈儿,仿佛用这一点朱砂,慢慢把他诱进自己的圈儿。
  上京郊外迎来了有一个干净明媚的秋空,大雁一只只从天上飞过去,一路朝南,叫声洪亮,皇帝萧邑澄笑道:“今日不射雁!”大家便会意地跟着笑,齐刷刷地望向皇帝独宠的皇后完颜绰。
  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的皇后完颜绰,头戴契丹女性用的小皮帽,上面是缀着金珠和珍珠的高翅金冠,紫色左衽窄袖长衫,披着狐毛出锋的大斗篷,脖子里垂着琥珀璎珞,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小刀、燧石等小件,脚下蹬着软皮靴子,英姿飒爽地四下看着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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