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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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要去找到他。
  在六军崩溃、叛军围堵的绝境里,找到那个可能随时都会像风中残烛一样熄灭的灯火。
  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,战马发出一声长嘶,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,冲破了连营的栅栏,义无反顾地向着西南方那片死亡之地,狂奔而去。
  ……
  马嵬坡。
  当杨国忠的头颅被挑在长枪上示众时,积蓄已久的兵变达到了第一个顶点。但这并不能平息士卒们的怒火,反而点燃了他们更深的恐惧——他们已经杀了宰相,没有退路了。于是,更加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人群中蔓延。
  “国忠谋反,贵妃岂能无罪!”
  “杀了杨玉环,以清君侧!”
  震天的吶喊声包围了玄宗所在的驿亭,甲胄与兵刃的撞击声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。
  沈惟被人流挤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他靠着一堵冰冷的土墙,竭力稳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。他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,历史的冰冷与现实的残酷在他的感知中缓缓重迭。他不是在读史,他就在史中。
  他看到高力士无奈地从驿亭中走出,看到禁军统领陈玄礼那张写满决绝的脸。他听到了驿亭的佛堂深处传来一声微弱而凄婉的哭泣,那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中。
  然后,一切都安静了下来。
  一具用紫色锦被包裹的窈窕身躯被两个小宦官抬出来,放在了庭院的中央。高力士走上前,揭开了锦被的一角,露出了那张纵使在死后依旧美得令人心碎的面容。
  “娘子……已经先去。诸位将士,可以散去了吧?”
  确认了杨玉环的死讯后,那股盘踞在马嵬坡上空的疯狂终于开始缓缓消散。六军将士那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松弛了下来,他们带着疲惫与满足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。
  然而,混乱并未就此结束。
  权力的真空带来的是秩序的彻底崩坏。一些杀红了眼的士兵,在发泄完对最高统治者的怨恨之后,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跟随扈驾而来、手无寸铁的官员与家眷。
  沈惟所在的角落很快便被几个面目狰狞的士兵盯上了。他们不在乎他是谁,他们只看到他那身虽然陈旧、但料子考究的儒衫,和他那张与周围的泥泞格格不入、过于白净的脸。
  “看!这里还有一个朝廷的蛀虫!”一个士兵用手中的长枪指着沈惟,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。
  “杀了他!他身上的袍子,够咱们兄弟喝好几顿酒了!”
  沾着血污的兵刃从不同的方向,向着沈惟毫无防备的身体刺来。
  沈惟没有躲。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  他想,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了。他耗尽心力,避开了家人覆灭的结局,却终究没能避开自己的。他终究还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,却无力回天的书生。
  然而,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,一声清越的马嘶如同利剑划破了这片混乱的喧嚣。
  沈惟猛地睁开眼。
  一道黑色的残影撞入了那几个士兵中间。他甚至没看清来人的动作,只看到那个最先冲上来的士兵胸口处已经多出了一个窟窿,一截染血的镔铁槊尖从他的后心透出。
  来人手腕一抖,长槊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横扫而出。另外两名士兵手中的兵刃被瞬间磕飞,他们的身体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,胸骨塌陷,口喷鲜血,如同破麻袋一般倒飞了出去。
  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。
  当周围的乱兵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慑住,下意识地后退时,那个手持长槊的男人才缓缓勒住了马。
  他跨坐在高大的乌骓马上,身形挺拔如山。他身上没有甲胄,只有一件早已被风雪和血污浸透的黑色皮袍。那张被风霜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唯有那双狼一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沈惟,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进自己的灵魂深处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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