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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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结局。而另一个注定的结局,那些敢于走出白桦庇护的勇士,又哪来的机会和力气去捅破牢牢封锁在头顶的桎梏,撬开一条缝,偷得一点儿漏下来的原始积累呢?殊途同归,到头来不过都成了精密机器上的又一颗无人问津的螺丝而已。勤奋会使不劳而获的人过上好日子,财富永远会流向最不缺财富的人。
  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已。我这么想,也这么写。
  所以无论那些《意林》和高晓松们再如何落笔讥讽那横亘在两座悬崖之间,千军万马面前的独木桥,我都不曾有过一点儿愤愤。那些生在悬台,笔杆子落不到泥点子的人不知道,或者是他们知道了也要让别人不知道,这是唯一相对公平的机会,尽管是我们在厮杀我们。
  想得越多,只会越重蹈覆辙那些快乐。
  “裴青山。”
  我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名字和铺满白桦落叶的小谷哥家门前的那条路,一直延申到远方山与天,过去与现在交叠的一线。我看见了那些踩着红霞,离家将要远去的人。看见了离人一步三停,频频回望,望着门框那儿的眷恋。看见了太阳东升西落,四季轮转磨白了树下人的鬓角,和他们空空眺望远方的眼神。
  好像自天净沙之后,这漫天云霞的红殷都是因着不着痕迹的远愁。再回头,是我红了眼。
  倘若学着裴青山的口吻,他肯定会说:“小鬼,你怎么红了眼睛。”这一问词提前,给了他句尾落下叹息的余地。而今昏鸦叼走了残阳,枯藤老树拖着墨色的黑铺满眼前的世界,那藏在裴青山、我、谷子哥小雨姐,或是每一个人身后的晚霞都在我眼底拓印成了一个个的模样。世间安得双全法?彼时他们做着的选择,无非是孩子与父母之间的二选一,到头来总有人会被自愿,被抛弃,被遗忘在时间的河畔。而留岸的人看过再多的时水,也只能徒劳地,自己安慰自己罢了。
  我就在那河岸边,和留岸的人打着招呼,告诉他们有人在和我玩着捉迷藏,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想找的人在哪里。我又循着我们的脚步,听我说,我们去玩四个大字吧。
  “那是什么游戏?”被发现的时候,裴青山问。
  “一个很幼稚的游戏。小时候大家经常在一起玩。”我向他解释。“我自告奋勇吧,我来抓你们。游戏规则也很简单,不要被我抓住。当我快要抓到你的时候,你得赶紧想一个成语,然后你就被定住在这里,不能动,得要旁边活着的人来触摸你,你才算被解,活过来。”
  如果所有人都被定住,所有人的时间都静止,这场游戏就是我赢了。
  “裴青山。”
  “欲说还休。”就在第一次我要抓到他的时候,他自己定住自己。
  “如泣如诉。”最后他快要抓到我的时候,我定住了自己。
  “瞧你们一个个摸的啥子。”谷姨把我们串成了一队,看着我们一个个仔仔细细地把手洗干净。连指缝都不能放过,得一一把手指放在她眼前让她过完目才行。
  “我又不是不会洗,多大了还看着呢。”谷子哥嘟囔着,三两下甩着手上的水珠子,可能溅起了一点儿都沾到了谷姨的脸上。
  “嘿!你这臭小子。你再大了能不是我儿了不成?管不了你了还。”谷姨佯怒,手轻轻拍在谷子哥的后脑勺上就让他小小吃了个暴栗。
  “哎哟哎哟,我错了还不行嘛。”只剩下谷子哥一个人在讨饶。
  老式的瓦斯灯泡总悬在房梁上饿着,但它仍旧尽心尽力地散播出一点点的温光。我、裴青山还有小雨姐就在暖黄色的光里,一起忙着把剩下的柴饭烧完。真等饭菜全都端上桌的时候,新闻联播几十年不变的旋律才从那个铁皮壳子传了过来。
  画面都被电视屏幕上的一条暗线截断,声音也跟着挣扎了两下又卡在那里。直到谷子哥上去轻轻踢了两脚它的屁股,那老电视才肯继续工作。
  “这小电视得换一个,妈。”小谷哥急匆匆坐下,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。
  “又不是不能看,换什么换,浪费钱不是。”
  “嘿!”小谷哥不乐意了,“回头我给你把钱存到折子上,你可不要省。该花就花听见没。”
  “你还管起老子咯!”
  裴青山在给我们盛汤,我和小雨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母子两个人拌嘴。
  “我也不盼着你能赚什么大钱,都平平安安的就好。”谷姨拿着汤勺的柄往她儿子头上敲了敲,对着就许了个最朴素的愿望。
  “哎呀哎呀,我当然知道!你都说过多少遍了!”谷子哥当然还在学习如何变得成熟,而在这个当口的男人又怎么会有耐心听别人在耳边唠叨这些呢?应付一声也就罢了。
  “嘿!这么跟你说你又嫌不耐烦。”
  电视机里张宏民在说着三农,电视机外的人也这么聊着。裴青山又从村口小卖铺那儿提了一箱啤酒回来,酒启子一掰,“砰”地一下瓶盖儿应声落地,他和谷子哥俩人的酒瓶子一碰,咕嘟咕嘟灌进去。喝了酒的男人各个都牛逼哄哄,俩人你一句我一句,话里话外,国际情势,国内民生,聊了个一干二净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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