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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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即便哥哥已经用刀又捅过他的伤口,他还是选择再次让哥哥看到他的痛和恐惧,因为事实上,他别无选择,从小到大,他的亲人,都只有陆予晗。
  陆一寒拧着眉,胸臆间堵着一股郁气,那郁气像刀,随着他心脏每一下跳动在胸间划下更多的刀痕,可他在陆予晗面前是影子,影子是不会流血的,若是陆予晗不心疼他,就没人会看到他的伤口了。
  烟头捻到左手掌心上,高温将皮肉烫伤,陆一寒却像是无所觉一般,把烟撵灭后也不去看掌心那个皮肉翻卷焦红渗血的伤口。
  陆一寒还想继续说,背靠着的门却开了。
  陆予晗手还搭在门把上,看着陆一寒愣了一下后马上从地上站起。
  这约莫是陆予晗活了三十多年来最不修边幅的时刻,他看起来显得苍白枯瘦,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整个人垮得彻底,满脸胡子拉碴也掩不住他憔悴的脸色,浑身散发出明显的酒气,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不知多久没有换过,在浓烈的酒气下隐隐散发出酸臭味,他光着脚站在门关处,身后的屋子里一片昏暗连灯都没有开。
  陆予晗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陆一寒掌心的烫伤,他不算清醒的双眸中掠过一丝黯色,哑声说道:“进来。”说完便转身返回屋内,借着窗外照进屋的微光进了卧室。
  陆一寒马上跟着进门,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。
  屋里不算乱,但也并不整齐,主要是客厅沙发附近的地面上,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酒瓶。
  陆予晗大约是去卧室的浴室洗漱了,陆一寒进屋后没多久就听到了主卧里传出隐约的水声。
  厨房的洗碗槽里堆着用过的碗碟,同样很久没有清理,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。
  陆一寒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那些酒瓶收拾了,然后把洗碗槽里的碗碟放进了洗碗机里。
  陆予晗没有花太长时间就出来了,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药箱,看到陆一寒替他简单收拾过客厅和厨房也没说什么,只是坐到沙发上打开药箱,说道:“手伸出来。”
  陆一寒把手伸过去,定定地看着陆予晗像曾经那样仔细地替他掌心的伤口消毒上药,最后贴上一块小防水胶布。
  “没有不认你,是我失了理智乱说话,我该和你道歉。”陆予晗剃了胡子洗了澡,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人看起来比开门时稍微精神了点,但微微发青的脸色显示出他身体状况并不算好的信息,“阿一,我不是个好哥哥,就算到了现在,我心里头还是在怨你,但我也知道,这不是你的错,从很早以前问题就已经存在,让你做我的替身这件事本来就不对,是我不想放弃自己拥有的自由和梦想,接受了陆枫然的安排,才会一步错步步错。我真正该怨的人,是我自己,只是这么多年一帆风顺的生活,让我承受不了也不想面对。”
  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的巨大星空照,那是陆一寒送他的大学毕业礼物,是十八岁的陆一寒背着相机三脚架跑去杭州牵牛岗亲手所拍,陆予晗苦笑了一下,又弓身把脸埋进双手掌心中:“那天我说的话,太重了,不管我再怎样悲痛也不该用你妈妈的事去伤害你,本来,我给你的就远没有你为我牺牲的多,我甚至没脸跟你说对不起,所以你也别原谅我。阿一,你从小是个惹人疼的孩子,但在陆家,包括我在内,没人好好疼过你,所以我们都受到惩罚了。”
  陆一寒听着陆予晗的话,极为罕见地露出了无措的表情。他从不曾被人放置在受害者的位置上,这么多年来,身边大多数人都在对他予取予求,他也习惯了承受和被索取,甚至习惯了沉默地接受一切伤害,面对陆予晗时隔数日后的愧疚自白,他大脑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,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,只能喃喃地说一句:“哥,你别这样说。”
  “我迁怒于你,还是因为自己太无能,小娅是无辜的,从带她一起从德国回来那天起我就觉得对不起她,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,因为如果没有她,我可能这两年都撑不下来,到现在她人不在了,我也只会躲起来逃避,她的身后事也是你在操持,连我的两个儿子都是你在照顾,想想这些,再想想我第一次动手打人竟然还是打你,我就觉得自己不配做你哥哥。”抹掉克制不住涌出的眼泪,陆予晗直起身,他的双眼是肿的,神色复杂地说道:“我不会离开陆氏,也不会回德国,我总不能每次都把一切都推给你,我就是现在还没法释怀,你再给我一点时间,我会放下的。”
  摸着掌心上刚刚贴上不久的胶布,陆一寒说道:“好。”
  他一直都知道,陆予晗回来后是因为有方娅,才压下那些在暗处滋生的怨怼。陆予晗进入陆氏后,他始终都在不安,若是那道被粉饰的裂痕无法随着时间流逝而自我修复,便会化作鸿沟,将他们兄弟间那看似稳固的羁绊割断。过去的两年他一直都在给陆予晗时间,一直在等,可人的感情和内心一旦染上灰暗,便再难以恢复纯粹。有方娅陪伴的陆予晗都无法释怀,他不知道,失去了方娅的陆予晗是否真的还能变回最初那个说会保护他的哥哥。
  其实已经无法确信,之所以不曾迟疑地接受这个承诺,是因为,陆一寒只能相信陆予晗。
  仰起头,陆予晗试图阻止眼泪落下,半晌过后,才又说道:“阿一,你不是只有我一个亲人,我的两个儿子都是你的亲侄子,他们也是你的亲人。”
  他已经不是一个好哥哥了,至少,他得学会做一个好父亲,给自己两个儿子做个榜样,而不是像陆则和陆枫然那样,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,众叛亲离。
  胸臆间那股堵塞多日的郁气似在散去,陆一寒低头浅笑,声音到底染上了一丝哽咽:“哪是什么亲侄子,就是两个小魔头,每天一到半夜就折磨人。”虽然,那两个小团子也是真的很可爱。
  陆予晗又抹了把脸,勉强勾了勾嘴角,却没有再说话。
  他们静静地在客厅里坐了许久,直到最后陆一寒离开,都没有再交谈。
  目送陆一寒离开的时候,陆予晗的脸色很沉。
  他很清楚,无论今天他说了什么,那天他对陆一寒说的话,都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,就像陆枫然曾经所做的那样,他让陆一寒心底那些一道比一道深的伤痛都化作了诅咒。
  谁都不知道,会不会哪一天,这些伤就悄无声息地将陆一寒吞噬。
  作者有话说: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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