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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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杨大智苦笑:“连诏狱这等有命进、没命出的地方都能做手脚,可见锦衣卫也不太平,殿下与这些人作对,须得小心自身。”
  封璘打量他身上低等的锦衣卫服色,笑笑说:“这衣服衬你,往后便穿着吧。”
  俄而神色一敛:“杨大勇通敌的消息是冯喟传给谢愔的,姓谢的的确不知自个做了谁的刀,因为他身边心腹就是递刀人。难怪冯喟在夔川渡不顾一切也要索了本王性命,他哪里是怕谢愔被问罪,他分明是怕县令大人死的不够快!桑籍保冯喟一命,他能做到这份上,也算是条好狗了。”
  杨大智赤着眼,恨声说:“兄长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,便是加固海防。然而海防若稳,除了抵御倭寇之外,军粮走私的通道也势必受到阻遏。这些人为了保全财路,竟置海境三州的百姓于不顾,还要将通敌的罪名扣到兄长头上,如此颠倒黑白,天理何在!”
  封璘无所谓道:“这世间的黑白两道,原本就势不两立。你兄长若不死,早晚死的是他们,人各为己,这便是天理。”
  这话教杨大智听来有些不大舒服,他停顿了会,方问:“桑籍初来乍到便设宴相邀,这其中会不会有诈?”
  封璘没吭气,一言不发地向宾客喧杂的楼船走去。他今日着缁衣,一节玛瑙珠串是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。
  杨大智望着封璘的背影,突然高声:“王爷。”
  封璘停下来。
  杨大智快走两步,没有迈过斜在脚下的那条阴阳线:“世间黑白两道,王爷行的是哪一条?”
  *
  酒过三巡,浪花儿轻推船身,宾主微醺。
  封璘换了朝服,身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纹是皇帝的偏宠,席间众人谁都不敢小觑了这位隆康年间的新贵。
  “阿璘来了,一帮人巴巴等着你,该罚!”
  旁人皆都赔着小心,唯有一瘦条条的男子毫不拘谨,从主座上绕下来,亲热地搂住封璘肩膀。
  他本是平板无奇的长相,若无唇边那颗硕大醒目的黑痦子,勉强也算得上清秀。封璘一眼睃去,换上笑模样:“桑大人,好久不见啊。”
  桑籍笑应了,朝旁使个眼色,对封璘说:“你才离京半年,兵部日日都接邸报,全是官员对你的弹劾。那些挨不着边的,我都替你按下了,没少费工夫,这酒你得喝。”
  “都弹劾什么呢?”小僮端上酒来,封璘手握酒杯却不忙饮:“统共不过吃了姓谢的几顿酒,就要把我打成同党么?”
  桑籍笑一冷——谢愔死后,同党一词成了朝堂上的避忌,他这个昔年的“恩师”更是日夜自危,偏封璘还要暗暗往他伤口捅刀。
  忘恩负义的狗东西。
  心里骂得越狠,面上堆笑愈浓:“上万两白银,从谢家私库直接入了太仓卫的账,谁不称赞兖王一句大公无私。至于那些弹劾嘛,都是些言官的酸话,你不必往心里去。”
  封璘道:“就是毫厘都没有旁落,才更容易沾染上同党的嫌疑。有个叫冯喟的衙门主簿曾经说过一句话,今日朝堂多的是知白守黑的聪明人,我听着觉得有道理。”
  在场没几人知道冯喟是谁,桑籍却是心知肚明。他摸了摸脸上的痦子,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几下,说:“喝酒,喝酒。”
  “嗒”一声。
  封璘将酒杯原封不动地还到托盘上,稍微用点力,奉酒的小僮臂都软了。
  “桑大人与我相交多年,该知道,本王向来不吃罚酒。”
  空气像是上了冻。在座的都是经南闯北的货商,惯会看眼色行事,见状,便有人举杯道:“我等同敬殿下一杯。”
  封璘看都不看那人一眼,只觉得聒噪。
  桑籍把杯子攥得紧些,忽又缓缓松开,会意似的指着他道:“你啊你,还跟当年一样,是个刺儿头。”
  两人相视而笑,紧张的氛围犹如冰雪般消融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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