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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一缕发丝顺着耳畔滑落,她低头看着两人正对的鞋尖,那颗他在自己身体里埋下的火种又开始跳动生热。
  那是一种冲动,让她摒弃前二十四年的条条框框和家族利益,也要相信他和他说的话的冲动。
  她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握了握拳,咽下想要向他说“好”的冲动。佣人再次咳嗽着提醒他们,她才回过神来,跟着他的步子一步步走进正厅。
  正厅的雕花门楣上贴着大红“囍”字,林卓宁坐在太师椅上,膝头搁着杭绣缎面的“百子被”,挤出几分笑意,对着鄢琦轻轻颔首,余光却瞟向身旁丈夫阴沉的脸色。
  鄢琦从佣人手里接过茶水,迎上关岭冷漠的目光,捧着越窑青瓷盏的手指微微发抖。茶汤里浮着两枚青橄榄,是h市人讲究的“捧元宝”,可浸泡太久已经泛出苦涩,即便加了足量的冰糖金桔,也无法掩盖。
  “爸爸,请用茶。”
  她刚屈膝,关铭健的手已经托住她肘弯。本该跪的蒲团被换成丝绒矮凳,关岭盯着这个儿子扶住妻子的手臂,鼻翼翕动,却在对上长子眼神时,僵硬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。
  甜意依旧盖不住关岭心头的怒意,他随手将茶盏往案几上一甩,茶水从茶杯边缘一同溅了出来,滴落在身旁的续弦妻子手臂上。
  “甜茶甜到底,新娘有福气。”林卓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嘴里依旧念着老话,手里递来厚厚的红包,起身替她带上珍珠项链,一颗颗大小相似的南洋金珠,在阴雨天里依旧光彩夺目。
  “……坐吧。”
  关岭捏紧了手杖,隐忍着吸气,不愿多看鄢琦一眼。
  “这个是妈给你做的,”关铭健主动拿起案几上的桂花糖,“怕你吃太甜,加了点柠檬汁,尝尝看?”
  鄢琦接过晶莹剔透的糖块,轻轻咬下一个小角,桂花香瞬时在口腔中环绕,她乖巧地向着林卓宁的方向微笑:“谢谢妈。”
  “你喜欢的话,以后我做多一些给你们送过去。”她笑着应下,眼神却落在儿子和她交迭的双手上,微不可闻地叹气。
  精神有问题的女人。
  这个评价像根刺扎在心头。过去她只觉得鄢琦安静得过分,直到听见关岭摔碎茶盏咆哮:“你儿子娶了个疯子!”她才在震怒的丈夫与冷笑的儿子之间,拼凑出真相。
  她从未见过关铭健对哪个女人多投注一眼。他前二十九年的人生,几乎全部倾注在事业和宅斗上。
  一晃这么多年,关岭的发妻早已死于癌症,成了一捧黄土。她从没想过关岭会把她接回关家,可也是这么个雨天,二十七岁的他踩着关岭最器重的几个老臣尸骨,把父亲逼到疗养院“静养”。
  等到她再见到关岭时,他几乎满头花白,疲惫地在结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,从正门迎她进门,族谱上的长子名也正式从关振海变成了关铭健。
  他像那匹头狼,领着自己的势力四处征战,她以为儿子会找个强势有背景的女人联姻,以至于最初听说他要娶鄢鼎独生女,她还庆幸过。
  可见到鄢琦的那天晚上,她心口却生出一阵慌乱。
  他到底想要什么?
  “二叔那边的人已经疏通过关系了,振海后天会回家。”
  关铭健轻呷了口甜茶,橄榄的涩口感让他眉头轻皱,他将茶杯放下,好整以暇地看着关岭的表情。
  关岭的手杖突然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。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将老人抽搐的面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。
  “我知道,”他嗓音里像含着沙砾,“万银和华信合并后,总该给关家子弟留几个位置。”
  “简历推给我就行,我会看看哪里适合,面试流程照走。”
  “是关家人,”关岭用手杖捶了捶地面,“你堂叔公的嫡孙!”
  “爸,”关铭健笑得有几分轻蔑,“去年万银清理了上百个关系户,今年华信会裁得更多。姓关在我这没用,我说过,金融领域的国资重组后,选贤任能。想要读书喝茶看报应付工作,就去石油公司,那不归我管。”
  “无能者就下岗,给有能力之辈腾地方,万银现在是这样,华信以后也会是这样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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